farewell

[JK]苹果白兰地与走失的猎户座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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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花京院扬起一侧眉毛,偏过脑袋,一个无声的惊呼在他眼中瞬息湮灭。他努力镇定自若地眨着眼睛,视线从靠近的承太郎脸上转到敞开的大门,最后又回到对面那双绿眼睛。“嗯?”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单音节,面部的肌肉不明显地紧绷了起来。“这么说来……”他轻声呢喃,似乎在脑海中倒放记忆,试图寻找出些微的蛛丝马迹。


洗衣房里轰隆轰隆的机器运转声盖住了大部分其余声响,如果不想放大嗓门,他们必须靠得足够近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这样一来也无法对外在的环境保持足够的警觉,不知不觉无忧虑地放浪了好些天,花京院都快要忘记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出游。


他用眼神询问对方可疑者在何处,而承太郎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坐直了身体,露出一个莫测的表情,然后突然地大声发问。


“花京院,”承太郎喊完名字后先是停顿,像是在等待什么,片刻后才接着说,“时间还早,衣服就放这,不如我们先开车去买东西吧。”


东西不是已经买完了吗。花京院疑惑地看向他,但承太郎不等他的反应,注意力全在另一侧的窗沿。他不知道在下什么判断,只是几秒后手掌压住花京院的肩膀,嘴巴快要贴着耳廓,低沉的声音让鼓膜颤动。“看来目标是你。”


花京院这回反应很快。“你是说是追着我来的?”他压低声音,皱起眉头,“但是奇怪,如果是他们……那早就该光明正大地来抓我了,犯不着躲躲藏藏。”


承太郎小幅度地摇头。“但看起来他们对你的名字有反应。”


花京院摸着下巴陷入思索,但他没有多少时间来理清这其中的问题,承太郎就抓住他的胳膊往侧门的位置躲。


“接下来他们可能在外面我们的车子那里埋伏。”他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低声道,“我们得从其他方向逃走。”


“这家店有后门吗。”花京院接口,眼睛快速地在周围搜寻,“那边那个门是什么?”他一边指着,一边回过头来看向承太郎,“我好像记得这栋楼和隔壁共用一个逃生楼梯,应该可以通向那里,然后走货物通道。”


“只能这样了。”承太郎略一思索,拉住花京院的手腕走向虚掩的侧门。店内嘈杂且视线遮蔽的坏处在这个时候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到处都是监视的死角。承太郎稍一用力就把那扇门撞开,扑面而来一股阴湿的霉味,久不见阳光的密闭空间里充满各种消毒剂漂白剂和变味了熏香的化学味道,花京院没忍住直接打了个喷嚏。


他把上衣的领子立起来,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口鼻。隔壁似乎是家布料店,楼梯间同时还夹杂着染料的味道,但俩人都没有太多时间关心。刚走进去,隔着一堵墙似乎能听见洗衣店里陌生男人的声音,花京院竖起耳朵,能捕捉到“不见了”“在哪里”几个零碎的关键词,而承太郎终于把最后的锁撬开,俩人不敢久留,从货道后门快步走到街上。


街上还是没有什么人,门口停着一辆小型货车。驾驶座里的司机暂时不在,插着的车钥匙没拔,看来是刚走。承太郎向车门瞟了好几眼,他又靠近了几步,挥手让花京院也靠过来。


“难道你想——”花京院似是看穿了他的意图,但没来得及动手,楼道里突然吵闹起来。承太郎做了个手势,他们一起矮身贴着车的侧面,缓缓地向车后方移动,那里是视线死角。


似乎有人发现了坏掉的锁,一个嗓子尖细的男人在和同伴说着什么,语速很快,距离又远所以听不太清,他的同伴声音粗哑,像在喉咙里憋着一口痰。承太郎侧头看了看花京院,后者回他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不是我认识的人。花京院用口型说话。现在没有太多功夫去细究对方是谁,但按照两人的共识,还是尽量不要起正面冲突为好,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浪费时间精力是另一回事。


陆陆续续响起脚步声,听声音好像还有更多的人,花京院缩了缩身体,不小心靠在了车后货厢的门上。他感觉后背的支撑一轻,身体后仰,急忙伸手抓住承太郎的肩膀才稳住重心。“这门没锁?”花京院低声惊呼,承太郎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事实,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顾不得深思熟虑再做决定。


花京院感觉自己被轻轻一推,他抓住门框爬进车内,承太郎已经压住他的后背跟着进来了。这是辆小型货车,东西不多,所以空间还算宽敞。花京院手脚并用地往空的地方钻,也为他的同伴腾出位置(对于承太郎这样的体型来说还是有点嫌挤),而承太郎负责关上车门。


光线一下子断开,花京院闭上眼睛尽快适应黑暗。他闻到了漂白剂的味道,回想起来确实瞥到了叠起来的白色布料,大概是桌布一类的东西。同时另一边堆着的黑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家仆使用的制服。不知道外面的人什么时候离开,这辆车的司机又会什么时候回来,他心里咚咚咚像敲着鼓,直到有人轻轻盖住他的手。


“实在不行就下去打一架。”承太郎突然说。


“咦??”


“本来跑到这种人少又偏僻的地方就是方便动手。”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就是现在没了猎人执照不太好先发制人,万一被警察逮到就麻烦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花京院有点哭笑不得。他张口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承太郎捂住了嘴。对方的手很大,温暖而干燥,直接盖住了口鼻,让他不由自主地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花京院小幅度地侧过一点脑袋,转动眼珠盯着承太郎。他现在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借着门缝中透过的光看清承太郎额头上的汗珠。


他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但不需要回答,货门突然上锁的声音昭示了一切。咔嗒一声,搭扣式锁具随着车子的晃动一下一下撞击着金属的铁皮,每一下都像砸在心头的鼓点。几声沉闷的脚步,然后又是车身的一阵晃动,接着引擎被点燃,轰隆声中,这辆车整装待发,而花京院手心开始淌汗。


他们被困在了车里,这应该是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追踪他们的家伙只能空手而归,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搜索他们停在店门口的车子。洗衣店内还在运作的机器不知道几时停下,会不会有人把他们无人认领的衣服丢掉——花京院还处在一种发蒙的状态中,这辆车已经开始移动,他们一时半会应该没法下去。


承太郎还算镇静,已经探身到货门的边上开始研究能不能开锁。他随身带着军队常用的小刀,算得上削铁如泥,不管是打猎还是制敌都是好帮手。但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顺利,他研究了一会儿锁的构造,可惜门缝太小,外头还有铁片阻挡,加上这一路的路况坑坑洼洼(到底是贫困区,没钱修路也正常),车子颠簸不已,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最好还是等车停下来。”承太郎转身下了结论。


花京院点点头,没有多说话。现在再怎样烦恼也无济于事,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只要这辆车不是驶往警局或者监狱,那么一切都还有办法。


“我猜这辆车可能会送往哪家贵族乡绅的府邸。”花京院随手拿起一件叠好洗净的衣物,“这明显是一件女仆装。”


“也有可能是咖啡馆之类的服务性场所。”承太郎摸着下巴。


“唔,也有可能,毕竟件数不多。那一堆东西应该是桌布……但好像是一次性的,”他探身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布料的材质,“份量也比较少……咖啡馆应该不会那么奢侈地使用一次性的消耗品吧。”花京院靠回车壁上,小声地嘀咕,“要真是咖啡馆就好了。”


承太郎哼了一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普通经营场所和贵族乡绅的宅邸,当然是不一样的警戒程度。


俩人放弃挣扎,并排着坐回原位,肩膀挤在一起。花京院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盯着对面厢壁上的一块光斑,大脑放空。昏暗中承太郎似乎枕着胳膊在思索些什么,时不时不动声色地转过眼珠。花京院没有求证,他只是感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轻飘飘又沉甸甸。


他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但并不讨厌。货车不知道驶向何处,花京院一开始还试图记忆路线,但很快就被绕晕。从目前平稳的路况来看,他们大概已经驶出了那段颠簸的道路。他为了防止自己睡着,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但车里的空间不够大,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人的胳膊。花京院还没来得及道歉,突然一个刹车,他没有支撑点,身体随着惯性撞上了前面的衣服堆。


也幸好是衣服堆这样柔软有弹性的东西充当了缓冲物,承太郎就没有那么走运,直接撞在了花京院的身上,这对后者来说不亚于直接被铁板压住。花京院似乎能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哀嚎,和硬邦邦的肌肉来了个贴面舞。


“抱歉。”承太郎迅速撑起身体防止不小心把花京院压出什么问题,这个物理袭击并非出自他本意,对方又是身板柔弱的omega。虽然花京院怎么看都不柔弱。


“哎唷……”花京院轻哼了一声,甩甩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很好。他从衣服堆里爬起来,刘海凌乱得翘着,像是被人一拳打进棉花里。承太郎拉了他一把,他才找回平衡。“我没事。”


他揉了揉鼻子,停了一会才继续开口,像是给对方解围:“我一直想说了,承太郎,你身材真好。”刚刚似乎不小心摸到了腹肌,令人羡慕。也许这就是alpha吧。


承太郎翘起嘴角,但光线太暗看不到。“你也不赖啊,花京院。”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眼光,他说着就伸手去抚摸对方平坦的小腹,手指触到薄薄一层布料才如梦初醒般停了手,但人体的温度已经透过隔阂传达到指尖。


花京院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着笑着自嘲了几句,算是揭过。他这些天因为一直在路上,身体和精神都处于较为紧张的状态,倒是难得比平常锻炼的效果更好,之前已经长出些软肉的肚子现在又平坦了下去。承太郎甚至掀起衣摆鼓励他多摸两下自己的人鱼线,但在花京院大着胆子动手之前,车子停了下来。


引擎声也消失了。他们似乎停在了某个地下室,因为从缝隙看到的仍是一片黑。两个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听觉,他们被迫紧张地关注着司机的一举一动。那个不知长相身形的男人拖拖拉拉地拔钥匙开门,期间似乎有另一个人来接应他,俩人随意地对谈起来,一连串语速飞快的词汇塞进耳朵里。司机嗓门粗大,另一个伙计似乎有点结巴,在地下车库似乎造成了一种朦胧的回声。


讲的是方言,所以花京院一句话也没听懂,但俩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他们安静了一会儿,互相对望了一眼,承太郎扯了扯帽檐,咳了一声,推测外面应该是没人了。


花京院还有些犹豫,耳朵贴着厢壁确认了一下动静,而承太郎已经靠到门边去开锁。现下也不用考虑旁人,所以他手起刀落用了最快捷的办法。门打开的时候仿佛两个重见光明的囚犯,连花京院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们一前一后跳下车,盘腿的时间长了还有些腿麻,但总算是跌跌撞撞地脚踏实地了。


天还没暗,但在没有光的密闭空间中,仿佛失去了对时间流逝速度的感知能力。周围很安静,似乎也没有警卫之类的人,但从构造来看确实是私人车库,花京院熟得很。他们兜了一圈才找到从车库出去的门,幸好它只是虚掩,也许之前的司机是临时有事出去了,毕竟他们还没有把货物搬出来。


这里确实应当是谁家的府邸,花京院转了几个圈打量周围的建筑,暗暗把结构布局记在心里,万一跑起来可不能迷路。房子的装修算不上多豪华,外墙上甚至有几处油漆脱落的痕迹,看来主人不是粗心大意就是疏于打理。草坪和花圃倒是修剪得整齐,一整排三色堇在晚风中晃荡。


“得想个办法悄悄溜走。”花京院说。


承太郎点头,这点大家当然都明白,但把意愿落实到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他们出来的地方离主屋很近,但和大门有些距离。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警戒。”承太郎转着脑袋,斟酌着下结论。


花京院也发现了这一点。“没有人,”他说,“奇怪,一般有点地位的人家里至少应该有足够排面的仆役。”至少迪奥家是这样的。


“也许正中我们下怀。”承太郎应道。


他们试图沿着围墙绕到后门去,按照一般情况,后门肯定没有正门显眼,也容易溜走。花京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还潮湿着的草地,边上的小道不好走,他一边注意脚下一边虚虚地扶着红砖墙上的爬山虎,但又害怕真的有壁虎跳到手上。他对滑腻腻的灵活小动物没辙。


承太郎走在前面,半弓着身注意脚下,还要时不时回头看红发的青年有没有跟上。前方是一片小树林,荫头里的气温似乎又下降几分,伴着几声微弱的鸟鸣。风吹起来时叶子没有落光的常青乔木发出嗖嗖的声响,高处的枝桠轻轻晃动着。大自然的响动太多,以至于他们一时没法过多地注意身后。


“喂——”突如其来,身后有人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承太郎下意识地想要去摸口袋里的刀,但他紧接着就捕捉到了熟悉的枪上膛的声音。他立刻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


“我们不是可疑的人!”花京院比他先一步举手投降,虽然就他现在狼狈的模样并没有什么说服力,“我们只是迷路误入的游客!”


来者应该是警卫一类的人,穿着制服,只是手上端着的是一柄猎枪,距离稍远所以看不清确切的表情。但那黑洞洞的枪口说明了一切。“这里可不是参观景点。”他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又跑来了几个相同制服的人。“把这两个可疑者抓起来,等会带去大少爷那里。”他扬起脸用下巴对着花京院他们指了指,另一个似乎是嚼着口香糖的人凑近耳语了几句,这个领头的警卫又改口道:“那就先带到小少爷那儿。”


承太郎暗啧一声,但现在反抗也许不是明智之选,他侧过脸,发现花京院也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走近的警卫制服的胸口印着家徽,承太郎当然没印象,但花京院却觉得有几分眼熟,他想再看几眼时,对方已经反剪住他的双臂并压住了肩膀让他不能抬头。


被当做囚犯的体验还是相当新鲜,但花京院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他们赶上了家主的晚饭时间,所以又多等了一会儿,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承太郎一直垂目养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花京院只希望那位家主是个好说话的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因为太无聊他都快睡着。终于等到“受审”的那一刻,临走前承太郎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这次自己来当辩护者。花京院没有意见,虽然他的同伴似乎不喜欢开口,但胜在经验丰富且自带威严——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在前后警卫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个带有穹顶的走廊,一侧的墙壁上挂着几乎等身大的先祖画像,花京院注意到他们脸上都有奇怪的几何纹路,像某种图腾,异常眼熟。再走过一扇木质的雕花大门,便进入会客厅。这个房间里的装饰倒是现代了不少,中间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一张老板椅背对着他们,坐在上面的人正翘着腿看报纸。


警卫留下他们便恭敬地离开并关上了门。硕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俩和并不理睬他们的主人,突然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得到壁炉里火星的噼啪。俩人默默对视了一眼,承太郎清了清喉咙,往前跨了半步,按照预定,开始做自我辩白的陈述:“您好,我想有必要解释一下……”


哗啦一声,对方收起报纸,终于转过身来。紧接是啪嗒一记,好像不小心碰倒了杯子,精致的白瓷茶杯跌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没碎,但让承太郎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就在这片刻的间隙,这位当家者无视了他,直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花、花京院少爷?!”


咦?一直站在承太郎身后的阴影里并垂着脑袋假装良民的花京院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吃惊地抬起脸来,虽然大门到书桌的距离有些远,但灯火明亮,看得清每一个细节。花京院盯着桌子后那张熟悉的脸,对方脸上几何的纹路的因为面部的表情而产生了深深的阴影。


“……达比?”他应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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